“真脏……你有多久没洗车了……”坐在副驾驶上的师姐皱着眉头说道。
“也,也就一个月吧,最近考试太多,又下了一场雨,所以才会这么脏的。”
我无力地辩解着,只招致师姐一个冷漠的哼声。
把师姐的行李放在后备箱后,我们就开始往回赶。努力从火车站拥挤的车堆中挤出去后,我终于驱车驶进了马路。太阳已落,金色的光辉也无影无踪,天空还微亮,半片为淡青色,半片被黑暗侵蚀。路灯未亮,但车灯已经打开,远远看去,满路都在闪烁着黄白的灯光。
一边观察着路况,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,然后问道:“对了,你资格考试通过了吗?”
师姐一顿,只是简短地答道。“嗯。”
但听到这么答复,我松了一口气,笑着说道:“恭喜你!”
这意味着,经过长达二十天的考试,师姐的这十几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协会的认可,也意味着她从此能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。
高兴的心情几乎使我只能说出这三个字,然而师姐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睛:“好敷衍……”
“没办法,你回来的太突然了。之后等你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。”
这倒不是我搬弄理由,毕竟考试期间为了被防止干扰状态,师姐已明令禁止我主动打电话给她。算起来,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联系了。
但师姐似乎对于这个建议还不满意,她看着我说道:“……只是吃饭?”
“吃饭……不够吗?”
我觉得这已经够大手笔了……
然而师姐的双唇轻轻吐出两个字:
“礼物。”
“……”
“礼物。”
“礼物的话……找师父师母要去啊,怎么着也轮不到我送……”
我又不是你师兄,而是你师弟啊。
“礼物。”
但师姐只是不折不挠地重复着这个字眼。
“……”
“礼物。”
“我,我知道了!”我叹了一口气,说道,“好吧,我会送你一个礼物的,不过不会太贵哦。”
“十万以上。”
“你是要我送你辆车吗!”
“开玩笑的。”
但你刚才的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啊!
“建木的话……不用准备太隆重的礼物,带我去游乐园就可以了。”师姐稍一思索,然后如此说道。
“游乐园?”
“嗯,突然想去。”师姐淡淡地解释。
“想去游乐园吗……还真是怀念啊。”我轻笑着说。
“两日一夜游。”
“你还真是贪心……”
不过最近的游乐园离Z市确实比较远,开车估计得两个小时,仓促前往确实也没法好好享受。
“那好吧,”我允诺道,“就这么决定吧,反正我刚考完试,已经挺累了,借此放松放松吧。”
“建木付钱。”
“那是当然。”
“只有我们两个人哦。”
“我也想不出第三个会参加的人……说起来,这好像就是约会呢。”
“你有任何不满吗?”
“没有……”
不过,和师姐的话,与其说是约会,不如说是和妹妹一起郊游。
虽然这个妹妹年龄有点大……
“建木,感觉你好像在说我的坏话……”
“没有,错觉吧,”在师姐锐利的目光前,我迅速地转移话题,笑着说道“不过,为了接你,其实我推掉了一个今晚的约会呢。”
“和光霁?”师姐一顿,然后迅速地问道。
“为什么我要和那个混蛋约会……”
“因为建木是那个啊,毕竟每天都和那个男人厮混在一起。”
“那个是什么!!我不是基佬!!我喜欢的是女孩子啊!!”
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个口气啊!都说了我的精神力没有那么强韧啊!
我叹了一口气,说:“是女孩子哦,和女孩子的约会?”
“哦哦,你又买新手办了?哪部番的女主?不会又是纱雾那种萝莉型角色吧?”
“虽然以前可能是这样,但这次是真的是现实中的女孩子啊啊啊啊!”
然而,面对我的声嘶力竭的解释,师姐只是报以同情的目光:“建木,没想到……单身久了……你终于出现幻觉了……”
“是真的啊啊啊啊!”
“看来必须要再次拜托百里老师给你看病了,不过不知道她能不能治心理疾病,名为【单身幻想】的……”
“那是什么新奇的名字!我给你讲,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哦!”
“醒醒吧,不会有女孩子和你约会的。”
“可恶!!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啊!!而且这次真的是这样!!”
光霁也好,刘灿灿也好,师姐也好,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个德行……
为了在满脸“这个人没救了”的师姐面前挽回我身为男人的尊严,我轻咳一声,向师姐说道:“听了可别吓一跳……是山飞鸟,今天下午放学后,她邀请我今晚上和她一起看电影。你知道吗,山飞鸟,就是那个——”
“去年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胸部很大的孩子?”
奇怪……为什么听出了隐隐的杀气……
我假装没有发现,然后继续说道:
“山飞鸟,是我们班的班长,班级第一,年级——”
“胸部很大?”
“……”
“胸部很大?”
“是是是!!胸部很大!!”
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个话题!
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,我稍微松开方向盘,然后看向一旁的师姐。她正双臂环胸,笔直地望向前方,注意到我的视线,她飞快地用蓝色的眼睛瞪了我一眼,轻哼一声,然后再度看向前方,不满地说道:
“愚蠢的男人……只会在意那种地方……”
不,师姐,明明是你格外在意吧。
在意的原因,大概是师姐的那里只比平板要稍微好一点吧。明明皮肤很白,容貌很精致,腿型也很好看,其他各种地方都超出常人,但从小到大,她一直因为自己有些遗憾的胸部而朝我乱发脾气。
于是,为了安抚她的情绪,我说道:“我是不在意大小的那种类型哦,就算是师姐也可以接受——啊啊啊啊疼疼疼!”
银发少女从副驾驶上以超快的速度捅了我一拳,没有任何防备的我痛得趴在方向盘上,然后她一转头,骂道“什么叫‘就算’,我可是还有发展空间的啊!”,哼一声后转头看向一侧的车窗外。
“师姐……我还在开车啊……而且你打的是肾吧……”
可恶……弄坏了你负责啊……
“反正还是红灯吧,而且这种程度的肾击你不用半分钟就能恢复吧。”
“请不要把我当成小强一类的生物!”
就算那样,该痛还是会痛啊!
在我后悔轻易踩到师姐的雷区的时候,把头扭在一边的少女突然问道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?什么然后?”我一头雾水地问道,然后看到绿灯后启动了车子。
夜幕已至,两边的橘黄色路灯亮了起来,给马路染上了温暖的色彩,我用余光瞄向师姐一侧,银发少女正注视着窗外,窗子上倒影着她捉摸不透的表情,她轻轻开口:
“然后呢?那孩子邀请你之后呢?你答应了吗?”
“哦,说这件事呢,”我注意着路况,谨慎稳重地行驶着,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师姐,“当时我还不知道你晚上要回来,因为没有什么理由拒绝,所以我就答应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她说本来是和宁心如——就是她的闺蜜一起去看电影,票也买好了,但中途那孩子突然有事没法过来,所以就试着邀请我过去。不过,我还真是有点惊讶,明明山飞鸟这么可爱,成绩又好,人又温柔,想追她的人,要想找其他人应该很容易吧,但还是找到我。哈哈,可能是因为当时我刚好在场吧。”
“……”
“对了,原来去年那会儿我帮她解围的时候,其实她认出我来了,还一直想向我道谢。只是一直没有机会,所以今年和我关系好一些以后,今天她就是向我正式道谢了。嘿嘿,还真是可爱。”
“……”
“今天下午放学后和她聊了聊,说漏嘴后我就跟她讲到你,说你是我武术上的师姐,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,说希望能见到你。理由是‘我想更多地了解星剑同学’,啊啊,还真是可爱,不过暑假也是个不错的机会,师姐你要不要见见她?”
“……”
“师姐?”
“笨蛋……”
“嗯,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?”
“建木是笨蛋!笨蛋!笨蛋!”
明明长得像是个无口角色,但师姐突然就如同小孩子般地骂起我来。
唔……生气了?
宛如验证我的猜想,师姐极为不满地嚷嚷道:
“从刚才开始满嘴都是那个山飞鸟!你就那么想和那个女人约会去?”
“没什么想不想的吧……想要和可爱的妹子约会是男人的本能吧……”
“笨蛋!笨蛋!”
师姐如同城市中的小怪兽般喷发着怒火,察觉情势不妙的我闭上嘴专心开车。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但师姐最后用不快的语气问道:“所以呢?送下我之后你就要去约会?”
“怎么可能……那可是7点半的电影,那时候再去就已经晚了。”
“也就是说,如果不是我今晚回来,你就要和那个女人去约会?”
“……应该是这样。”
师姐耐人寻味地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问了一个经典问题:
“建木……对你来说,我和和那个叫山飞鸟的家伙谁更重要?”
出现了,师姐的超难缠模式。
我有些头疼地想。
大概是从小开始就黏着我的原因,师姐对我身边出现的人抱有十足的敌意,经常嚷嚷着这个送命题,小时候就在师母面前问过我“我和妈妈,对你来说谁能重要!”这种送命题,之后是“我和这部番的女主,对你来说谁更重要!”这种让人感到有些悲哀的问题,甚至这两年还问过“我和光霁,对你来说谁更重要!”这种让我抓狂的问题。
呼……师姐以后如果结婚了,一定是那种对丈夫盯得很紧的类型。我还是提前为那个悲哀的男人默哀一秒吧。
但这个问题远远不比以前我遇过的让人头痛,所以我很干脆地答道:
“当然是你。”
要不然我也不会当机立断推掉电影来接师姐啊。
师姐一愣,轻喃一声“笨蛋……”但似乎气消了不少,不过还是不满地说道:“但你从刚才开始就像个痴汉一样地说那孩子很可爱,超可爱,超超级可爱……”
我……有那么露骨地说过吗……虽然确实可能太多地强调“可爱”了……
我叹了一口气,注视着黑夜的街道,缓缓说道:“确实啊,山飞鸟那孩子很可爱。”
如果问十个男生那十个一定都会赞同我的观点吧,山飞鸟的魅力就是那么大,简直可以称为理想的类型。
“但是,”我强调道,“对我来说,师姐更重要。因为师姐是我重要的家人。”
是的,我的家人。
这个世界上,对我来说,不可或缺的人。
师姐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说道:“我就知道。”
“为什么听起来你有点不满意……”
我明明觉得是个很完美的答案啊。
我瞄向师姐,她正苦笑着看着窗外,说道:“不,确实是个很好的答案。”
“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……”
最后半句话,师姐几乎是轻喃着说出,因为声音太小了,我只好追问:“师姐,刚才说了什么?”
“不,没什么。”师姐摇摇头,没有回应。
“真的没什么?”
“建木是笨蛋。”
师姐留下这句话,然后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。一头雾水的我只好继续开着车。
但所幸车内奇怪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。在一路的光影变化后,我停下车,对一旁的师姐说:“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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